何不搭车TPP 以开放促改革
2013-10-21 14:22:43 作者: 来源:财新网 浏览次数:0 网友评论 0 条
中华PE:
2003年,当亚太地区的三个国家——新加坡、新西兰和智利发起太平洋三国更紧密经济伙伴协定(P3-CEP,随着2005年文莱加入,该协定简称P4)时,恐怕没人能预料到,十年后,这个当初似乎毫不起眼的开放协定,却成为搅动本地区经济乃至政治格局安排的最大力量。
变化肇始于2008年。当年3月,P4四国根据协定开始就金融服务和投资条款谈判,时任美国布什政府宣布加入这两项谈判。半年后,美国宣布完全加入P4,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且邀请澳大利亚、秘鲁和越南加入。自此,美国开始全方位主导TPP谈判。
2009年11月,上任不到一年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即表态,美国将与TPP成员国构造一个区域协定,“该协定将拥有广泛成员基础,且拥有堪当21世纪贸易协定的高标准”。 2011年11月,包括美国在内的9个TPP国家领导人宣布完成TPP协定纲要。而美国国务卿克里在刚刚结束的巴厘岛APEC峰会上表示,预计谈判将在今年内结束。
在成员基础方面,TPP已吸收了12个成员国,包括新加坡、新西兰、智利、文莱、美国、澳大利亚、秘鲁、越南、马来西亚、加拿大、墨西哥和日本;经济总量占全球的40%,贸易总量占三分之一。短短五年间,亚太发生了什么?美国缘何对TPP情有独钟?原本对所有APEC成员国开放的TPP,为何少了中国这个全球第二经济体、最大出口国的身影?面对TPP挑战,中国如何应对?
什么是TPP
既然被称作是“21世纪贸易协定”的高标准,TPP自然有其特殊性。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国际研究学部主任张蕴岭对财新记者表示,“以前是边界开放问题,现在是边界内问题。”TPP对供应链条各个环节,包括劳动条件、政府采购、国有企业、知识产权和环境保护等,均提出很高要求。
换言之,TPP不仅涉及传统自贸协定所关注的关税减免或者配额取消问题,更像是一个“升级版”的协定,涉及一国的营商模式。
正基于此,边界内的问题由于涉及主权等敏感问题,高标准下也意味着谈判的高难度。比如,TPP12个成员国经济发展水平参差不齐,各国内部利益集团盘根错节,进而导致在知识产权和国有企业等领域,成员国存在不小的分歧。另外,新成员的加入与之伴随的新附加条件加剧了原已复杂的谈判。
以日本农产品为例,在今年8月有关免除关税的双边谈判中,新加坡、秘鲁、智利三国分别要求日本根据TPP原则,对本国出口到日本的商品实施关税全免。而日本对本国农产品高度保护,尤其是大米,其进口关税税率高达约700%。谈判无疑将十分艰苦。
即便如此,TPP达成协议的前景还比较乐观。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陈凤英对财新记者表示,对奥巴马政府而言,碍于国内极化政治和党争,如果国内不成事,国际上要成事。“亚太整合正是美国的国际目标,只要奥巴马下决心,还是能做成。”
日本智库佳能全球战略研究所(CIGS)高级研究员山下和仁预计,谈判会在2014年年中完成,因为明年美国将就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和欧盟展开直接小范围接触,而且由于TPP可能伤及美国一些产业的利益,从政治角度讲,美国也希望在明年11月国会中期选举前结束谈判。张蕴岭指出,中国已表示力争在2015年完成地区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谈判,“美国应会赶在这个之前。”
TPP角色
不可否认,美国对TPP的力推,恰恰是在美国转向亚洲、中国“微笑外交”结束后的时期。如果说当年的美苏竞争更多是在军事领域,中美之间的竞合关系似乎更体现在经济领域。目前,无论是筹备中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上合组织开发银行还是拟议中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都是“战后”美国打造的经济金融安排的替代或者补充版本,竞争关系明显。
不过,在TPP的战略导向前,其经济定位是美国的着眼点。
曾担任白宫APEC事务协调员、现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古得曼(Matthew Goodman)撰文指出,从一开始,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核心工具就是经济。他认为,对美国民众来说,若美国对亚太地区的投入不能转化为看得见、摸得着的经济利益,带来更多出口、经济增长和就业,那么他们恐怕不会继续支持政府在亚太地区的军事部署。时任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多尼隆在3月演讲时,明确将TPP称为“经济再平衡的核心”,是美国就长期在亚太这一战略承诺的绝对声明。也就是说,TPP取得成功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正当性和可持续性的支柱。
通过TPP设定“下一代贸易协定”规则的动机来自于新兴国家的崛起以及对原有体系的不满。陈凤英表示,美国希望藉TPP制定亚太规则,就像当年通过世贸组织(WTO)制定规则。美国没有料到,大部分新兴国家,尤其是中国,在“二战”后搭上了多边主义框架的“顺风车”。中国在2001年加入WTO后迅速崛起。而就在中国赶超德国和日本之时,美国2008年爆发金融危机而陷入衰退。
2008年对多边主义框架是一个转折点。
日本青山学院大学WTO研究中心所长岩田伸人认为,在2008年发生雷曼冲击后,发达国家的景气下行,导致WTO以集体做出决定的方式慢慢崩溃,发达国家开始优先国内经济情况。结果,包括日本在内的发达国家开始走向有利于经济复苏的多边FTA道路。“TPP和TTIP是这个方向的延续,目的是扩大区域内的利益。”
扩大利益的方式是放弃多边,选择与志同道合的“伙伴们”结成区域联盟。张蕴岭指出,美国不满多边机制给发展中国家提供更好的发展环境,而新兴经济体对美国构成竞争,因此要通过TPP来规范发展中国家的竞争,提高新兴经济体的竞争成本。
“用美国的话说,用一个标准来竞争。”
以开放促改革
悄然间,中国政府对TPP的态度已从大力批判转变为谨慎支持。2011年11月,中国外交部部长助理刘振明表示,中国的对外贸易关系是全方位的,中方对包括TPP在内的任何有利于亚太地区经济融合、共同繁荣的合作倡议都持开放态度。而商务部发言人沈丹阳则在今年5月30日称,中方将在认真研究的基础上,分析加入TPP的利弊和可能性。
关于中国对TPP展现出开放姿态的主要原因,山下和仁认为,这是由于中国担心被孤立于TPP即将建立的巨大自贸区外。“自贸协定的本质是歧视,加入TPP意味能够享受到诸多益处,置身其外就可能会有许多不利条件。”
对中国来说,国内外形势都发生了变化。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王勇对财新记者指出,中国态度改变的最重要因素是由于中国经济增速放缓,需要外部动力来推动国内改革。陈凤英则表示,本届政府更加开放,愿意与国际接轨,比如在上海自贸区中提出负面清单就是全面国际化的表现。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中国国际事务研究中心主任诺顿(Barry Naughton)也认为,应当将上海自贸区和TPP放在一起看,因为这向国内经济参与者释放一个信号,即他们将不得不面对来自外部的、不可控的变革压力。“他们不能只是抗拒改革,而是要顺应改革趋势。”
不少人认为,TPP是“倒逼”中国改革的契机,正如中国2001年加入WTO。那么中国是否有可能加入?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索特(Jeffery Schott)认为TPP谈判已近完成,这意味着现阶段很难加入新成员。
即便中国有意加入,差距却不容忽视。张蕴岭表示,长远来看,中国必须调整,但TPP给中国调整的时间短,现在加入困难很大。“断臂不是不可以,但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社会影响。”
谈到具体差距,王勇表示,若要加入,中国需要做出重大让步,目前中国最大的差距是在国有企业上。陈凤英解释道,TPP规定国企竞争中立原则,但中国86家进入世界500强的企业基本上都是国企,而像华为这样虽然不是国企的企业,在美国看来虽然没有补贴,但背后也有国家支持。
不管是已错过最佳时机,还是时候未到,现在中国似乎并不宜立刻加入TPP。截至目前,TPP谈判已经进行了19轮。张蕴岭分析认为,加入TPP要先进行双边协商,同意已经达成的协议,因此讨价还价的空间很小。“不如等到有比较强的竞争基础时再加入,这样付出代价较小,并能加大谈判砝码。”王勇估计,由于标准过高,中国可能无法在谈判结束前加入,但若达成后再加入便是“后来者”,而不是原始谈判国,“这有差别,会对中国经贸造成影响”。
张蕴岭主张中国应积极推动RCEP,因为RCEP是以发展中国家为主,会更多考虑发展因素。“最好的情况是RCEP设定发展标准,TPP设定竞争标准。”
RCEP的基础是东盟峰会16个成员国,旨在通过削减关税及非关税壁垒,建立16国统一市场的自贸协定。若RCEP谈成,将涵盖全球近一半人口,GDP和贸易总额均占全球的30%左右。
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东亚峰会上积极“推销”RCEP,“东亚许多国家都使用筷子,一根筷子很难吃着东西,两根筷子一起用才能夹到食物,一把筷子捆在一起就不易折断。”
但在王勇看来,由于RCEP标准不是很高,或许无法拉动或刺激中国经济增长,难以平衡TPP对中国经贸产生的负面影响。此外,虽已设定结束谈判的目标时间,但何时能够结束仍是未知数。与TPP不同,“RCEP是集体协商,并没有一个大的经济体主导。”
RCEP尚需时日,而国际经贸格局可能发生的变化或许将很快给中国带来巨大冲击,国内加速改革迫在眉睫。王勇表示,日欧FTA、TTIP加上TPP将对未来国际贸易规则产生很大影响,中国未来在国际贸易中面临的竞争将更加激烈。“因此国内改革日程相当紧迫,否则将导致中国经济增长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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